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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生命
作者:一世情缘
十七岁的生命 作者:一世情缘 (阿泰) 整整十年了,我没有忘记那一幕,没有忘记阿保母亲对我说的话,没有遗失阿保留给我的信,一切宛如发生在昨天。
那是92年放暑假时,我刚从学校回来,就在当天傍晚去找阿保。半年没见面了,不知他的病情如何了。一路上,我都在想象着我们见面时的激动和欣喜。
穿街过巷。到阿保家时,一切都静悄悄的,门口的红春联早已被雨水涮洗得发白。“阿姨,阿保在家么?”看见他母亲从边门走出来,我忙走过去问。以前我到过他家几次,认识他的母亲。“阿保,他不在了。”阿保母亲怔怔地看着我,淡淡地说,空洞的眼神中满是哀伤和忧愁。“他不在家?他去哪了?我要找他,我今天刚从学校回来,有半年没见了,他的病好些了吗?”我没有注意到阿保母亲表情的变化,没有注意到她忧郁的眼神,没有考虑就问了一连串的话。“阿保,他走了,去西天了。”阿保母亲伤感地说着,泪不由自主地溢出眼眶。“阿姨,你是说阿保他不在了?他不在了是么?”望着泪痕满面的阿保母亲,我惊呆了,思想仿佛凝固,嘴里喃喃自语,“他走了,我身边的同学已经走了……”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阿姨,阿保有留下什么吗?”我呆呆地站着,轻轻地问。“哦!有,你是小宇吧,他有一封信给留给你的,进屋拿吧!”阿保母亲说完就进屋了。我跟在她后面,茫然无神地进了屋拿了信。我的思绪一片混乱,我怎么也不敢相信,我身边的同学就这样走了,永远走了,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回到家的。进了房间,我把门紧紧地关上,让泪水尽情地流。撕开信封口,拿出信。里面还夹着一张他的相片,那是他最后的留念。相片上的阿保,是那么的熟悉,瘦瘦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但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眼中透出的无助和忧伤。
“小宇:
你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不在人世了。明天我又要动手术,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偷听到了医生和父亲的对话。这次手术的成功率很低,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希望的。也许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也许是最后一搏吧,父亲一定要我动这次手术。以前,每次手术前我都会暗暗流泪,我怕自己会回不来。现在,我无所谓,在医院呆久了,也习惯了。我知道自己的病,死亡对我而言只是迟早的事。我没有办法选择,只能去面对,去承受,对么?隔壁病床的一个病友前些天就走了,他是在手术台上一去没有回头的,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这样,所以,我在手术前给你写这封信。
小宇,真的很怀念在补习班和你同桌的那段日子。那时的你很傲气也很忧郁。从来不敢去探访你的心灵,怕被你拒绝;也一直都不知道你的人生梦想是什么,你总是不说,我也不敢问。有时,也挺怕你的。默默地欣赏着你,默默地祝福着。你是一个快乐和忧郁的结合体,很矛盾。开心时,你的笑容可以感染身边的每一个人;忧郁时,你的冷漠让人觉得浑身发颤。你对我却是特别的好,你的关心和帮助总是让我感动不已,是同桌的缘故么 ?还是别的?你给我讲解难题时,总是那么详细那么耐心。你平淡的面对每一个同学,似乎对谁都很好,又似乎对谁都那么不经意。
还记得那次联欢会么?你表演的相声真叫绝,想不到平日不荀言笑的你在表演相声时会那么搞笑。当我第一次从你原来同校的同学那里知道你在原来的学校常讲相声,还到剧院、部队表演时,我佩服得不得了,你真不简单!那晚,是补习班唯一的一次晚会,也是你在补习班最疯狂、最开心的一次吧?我倒是好丢人,唱歌唱走调,不过,还好啦,我也玩得很尽兴……“看着阿保写给我的长长的信,我泪流满面,往事历历在目。
应届中考前的两个月,我生了一场病,回到学校参加考试时,我的成绩差得一大糊涂。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的成绩原本是班上的前五名,可是生病后,我的记忆力下降,精神无法集中,考试那几天还发烧,中考的成绩差得不近人意。我连普通高中都没考上,成了不折不扣的补习生。在补习班,我沉默了,不再是原来爱笑爱闹的我。我拒绝了所有同学的安慰,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悲哀氛围中。刚开始和阿保同桌时,我很少跟他说话,他却总是爱逗我开心,找我东拉西扯,我没理他,只在自习课他问我作业时,我才搭理他。他的成绩不大好,但他的一笔字写得很漂亮。同桌久了,我们的话才渐渐多起来。
那时,我住的地方离学校比较近。有时在学校做作业晚了,他就到我家住。躺在床上,我们就一直聊天。聊原来的学校,原来的同学,聊未来未知的事还有理想。十六岁的年纪总是充满梦想,对未来总是踌躇满志。他说他要上高中,以后去学设计,他还说如果没考上大学,他就去当兵,说要在部队的大熔炉里锻炼自己。他的梦想很多,我就问他,那么多的梦想,你有那么多时间去实现么?他说有,他说人一辈子,说短也不短,每一个阶段都有不同的梦想。没有梦想的人生简直就是一杯白开水,没有一点点滋味。人生最重要的是一个过程,结果如何他并不在乎也没办法在乎。他的话有几分道理,我就对他说,看你平时没心没肺的像个马大哈,想不到你还有那么一大堆的人生哲学,像个老夫子,久仰、久仰!去你的,你才像个老夫子,成天一声不哼的,你的梦想是什么呀?他总喜欢问我的梦想,可是我从没有说出过自己真正的梦想,我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确实一直藏着一个梦想,那是一个很美好却又遥不可及的梦想,我不敢轻意的去触摸,我怕一触摸它就溜得无影无踪。我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成为一个专业作家,写很多很多的书,可是我知道,这个梦想仅仅只是一个梦想,它神圣得只可詹仰。但我会用一生的努力去奋斗,我在乎这个过程,会不会实现真的不那么重要。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的这个梦想,它只滋长在我的内心,陪伴我一生,它是我最失落最绝望时唯一的支柱。我的梦想是早点摆脱这繁重的学业,早点找份工作,然后快快乐乐的过自己想过的那种生活,每次他问我梦想时,我都是这么回答他。他就说我是个现实主义者,是个享受主义者。睡前的聊天每次都是在“吱吱唔唔”中结束,然后各自进入梦乡。
补习一年中唯一的一次联欢会我怎么可能忘记呢?那时,他不知通过谁,居然邀来了我以前的相声搭档,要我们讲那个曾经获奖的段子《你唱我跳》。当时,我是晚会的主持,看到以前的老搭档,我傻眼了,她怎么会来,她在县一中高中部,中考后我们就不曾联络过。我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当周围的人比我有出息时,我只会把自己孤立起来,隐藏起来,暗暗努力。我不会去求助别人,也不需要安慰。阿保这家伙当时去邀她一定费了不少口舌,我知道她是个不大好对付的人物。阿保的良苦用心我知道,他希望我能再次感受到当年的辉煌,能再次激起当年的豪情。那晚表演那个曾经获奖的相声段子时,我确确实实再一次感受到了当年的荣耀,我一直很用心地表演着,我的心一直洋溢着燃烧般的激情。我太快乐了,好久都不曾这么开怀畅笑过,久违的自信又充满了我的整个身心。还记得吗?当时,你抱着我又蹦又跳。你那走调的《让世界充满爱》依然回荡在我的耳畔“轻轻地捧着你的脸,为你把眼泪擦干,这颗心永远属于你,告诉我不再孤单……”你唱得走调了,可是你唱得很认真很投入。阿保,好想好想再次听你唱歌,唱“深深地凝望你的脸,不需要更多的语言,紧紧地握住你的手,这温暖依旧未改变……”可是现在,你却走了,一个人悄悄地走了,不知道你现在还好么?在天堂还快乐么?
晚会过后,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一起上课,一起自习,一起睡觉。当时,中考临近,学习更紧张了,我们也和大家一样融入到紧迫的学习氛围中。经达了一次中考失败,我们都非常珍惜这难得的再次机会。你时常会对我说:“小宇,我好累哟!这日子真它妈不是人过的。”望着疲惫的你那愤愤不平的样子,我爱莫能助地向你抖抖肩,摊开双手,坏笑着对你说:“缴枪不杀!现在放弃呢还来得及,只是你的一大堆梦想只能到爪哇国去寻找了。”“我才不会当逃兵,为了美好的未来,妈的,老子拼命了。”你总是爱大声地喧囔着,你在为自己打气对么?你在为你的很多很多的梦想作努力,对么?
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大家都有自己的收获,虽然不太尽人心意,但总算可以继续读书。你考上了县二中高中部,我则到外地的一所中专学校。
然而上了高中的你却开始经常生病,你当时在信中说,检查了几次都没查出什么病,家里也就没太在意,你自己更不会去注意。寒假回来见到你时,你明显的瘦了很多,不过,你依然快乐,依然说个不停,谁也没想到,那个寒假那个春节的见面竟会是你我生命中的最后一次见面。
当年的5月1日你就走了,丢下了至爱你的亲人。我知道,你不愿意走的,你有很多很多的梦想还没有实现,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对我说,可是无情的病魔却硬生生夺走了你十七岁年轻的生命。你与大家只有十七年的尘世缘分,没有人可以挽留。你的人生旅程才刚刚走上一小段,却宣布了结束,匆匆划下一个不和协的句号。十七岁的生命,如花的季节,你却永远永远的走了……没有了人声笑语,没有了炊烟篱落,你一定很孤独,很寂寞吧?
生命终究要仿效流星的,燃烧尽了,从耀眼到暗淡而熄灭,谁又能抗拒呢?只是我们活着的人要如何过活呢?如何在孤独中充实自己呢?如何让自己的人生过程有精彩的闪光,有梦想、有追求呢?又如何去实现自己心中多年的梦想呢?……这些问题我想:我们活着的人一定是要考虑的,对么?要不,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弹指间,十年的时间过去了,我却依然记得当年那个梦想很多的补习班的同学——阿保。十七岁的生命,短暂的一瞬,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中,留在我心中的还有他的乐观和梦想。今夜,在月圆之际,我又想起了他,想起了他十七岁时的生活、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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