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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同志吗(5)
作者:一磊
(九) 接下来上班、下班,我更觉得恍恍惚惚的,不是的,肯定不是因为我的!!肯定是别的什么其他原因的!!我本能地拒绝我设想的那个可怕的情景和结果。我尽量不去想是我把冯海涛害死的这个可怕而又残酷的事实。等我能够冷静下来后,我又想到,即使是那个“候鸟归来”认出了冯海涛,在被审讯时说冯海涛是同志,那也只是冯海涛知道呀,别人也不可能知道呀,对了,肯定还有一个警察跟冯海涛一起审讯,提审必须两人在场,这点我还是知道的。我不能想象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当“候鸟归来”突然说冯海涛是同志时,现场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呢?我反复设想着,怎么也想不出一个清晰的结果来。即使是这样,难道仅凭这个人的一句瞎说,冯海涛旁边的那个警察就真的会相信吗?我胡思乱想着,没一点心思工作。总编已经找我谈了好几次,说我最近魂不守舍,写的稿子一塌糊涂,采访时间老是错过,还有好几次采访时因准备不充分而冷场,校对也挑出了一大堆的毛病------ 晚上躺在床上,整夜整夜睡不着,我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就快要崩溃了。
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决定利用我记者的身份到冯海涛的派出所去一趟,亲自探听点情况。但我是负责财经版的,根本不可能向总编申请去采访冯海涛的英雄事迹,那是社会新闻组的事情。但我决定自己冒险一试。我先电话联系,对方听说是报社来采访,并没有拒绝。 几经周折,我终于找到了冯海涛所在的派出所。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派出所了,我从来没有来过冯海涛的单位,没想到冯海涛生前就是在这里度过了他最后的时光。在走廊,我已经看到了宣传栏里“向革命烈士冯海涛同志学习”的通栏宣传版,里面贴着冯海涛身着警装的大幅照片,那眼神,我是那样地熟悉------。我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很痛,我连忙将视线移开,暗中告戒自己要稳住。 我找到了所长室,所长看了我的记者证,认出了我就是那个跪在地上的人。我赶快搪塞了几句。好在所长并没有多说什么,他把一个小宣传干事介绍给了我,说他会跟我聊的。我无奈地跟小干事聊了起来。小干事又把冯海涛是怎样与歹徒搏斗的经过很程式化地说了一遍,但我很仔细地问了详细的经过,了解到了报纸上没有报道过的一些细节。我注意到了,其实冯海涛是完全可以不与歹徒硬拼的,他可以使用他的枪,但他却没有。还有,他完全可以找其他人来帮忙,他配有对讲机,但他也没有使用,还有,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他当时用手铐把一个歹徒的手和自己的手铐在了一起,另一个歹徒为了救同伙,才狠命下毒手的。就这样,冯海涛只身与歹徒周旋了近十几分钟。才倒在血泊中,身中17刀------而被铐住了一只手的歹徒为了逃跑,楞是把冯海涛在地上脱了几百米后,才被路人抓住,路上被拖了很长很长的一道血痕,冯海涛的手已经被手铐弄得连骨头都露出来了------ 我联想到了海涛额上伤疤,那曾是怎样令我心醉的强健身体,那曾是怎样令我思念的音容笑貌,对我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无价珍宝,就这样被歹徒残忍地在地上拖了几百米,那可是海涛呀,我最爱的人----- 我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肝胆欲裂,眼泪,早已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为了怕小干事看出什么来,我连忙装着上洗手间去了。在洗手间里,我尽量忍着不出声,不禁痛哭起来------ 与此同时,我突然隐隐觉得冯海涛是故意要死在歹徒的刀下的。这个念头如此清晰地浮在了我的脑海里,着实把我给吓了一跳。 等我眼睛红红地回到小干事那里时,小干事也看出有点不对劲了。我连忙说冯海涛的事迹实在是太感人了,等等。小干事看我这么被感动,倒是被我给感动了的样子。我没忘记自己这次来的主要目的:要见到那个跟冯海涛一起审问同志的那个人,对于怎么切入这个问题,我早有准备: “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两个与冯海涛接触最多的警察跟我聊聊,我想了解一下英雄的日常工作中的情况,譬如说跟他一起配合工作的。”我故意把后面这句话说的特别重和特别慢。小干事说可以,让我等一会儿。 没过一会儿,小干事领了一个年轻的警察过来,说他跟冯海涛很熟,是一个小组的,姓李。我连忙起身跟他握了握手。我跟小干事说有事就去忙吧,小干事说没什么,硬要陪在一旁,我没办法,只有当着小干事的面和李警察聊了起来。聊着聊着我觉得不对了,李警察提到了他有一段时间得了阑尾炎,做完手术后就一直没有上班,我仔细地问了他得阑尾炎的时间,一算,正好是“候鸟归来”跳楼的时间,那么这个李警察就肯定不是与冯海涛一起审问的那个人了。我草草地与他聊了一会儿就收场了,并向他表示感谢。我突然想到一般审问时,应该有一个带有官职的人吧,于是我对小干事说,能不能找一个在一个小组中,由冯海涛去协助工作的负责人。小干事说可以去找找看。 过了一会,小干事回来说,唐警官办案子去了,找不到。我问冯海涛小组共有多少人,答案是四个。我一推算,除去一个和冯海涛,还有两个,50%的概率,我只能企求但愿这个唐警官就是我要找的人。小干事说要我先回去,因为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固执地说我就等等吧,小干事说办案子的事情很难说,时间不准,还是不要等了,等电话约好了再来吧,可我坚持不想走。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责任编辑气凶凶地问我跑哪去了,安排的事情也没有做,我连忙应付了两句,找小干事要了电话,说联系好了再来,就匆匆赶回单位了。 单位一通瞎忙后,紧接着的两天我天天都在跟小干事约采访唐警官,但唐警官似乎很忙,一直没有时间。终于到了第三天的下午,小干事说唐警官现在有时间了,我说我马上就来。我飞奔出报社大楼,拦了一辆的士就朝派出所赶去------ 等我赶到派出所,找到小干事,小干事说不巧,唐警官刚才又去处理一起打架案子了,我说时间长吗,我可以等,看见我那副猴急的样子,小干事说那就等等吧。 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见各种人物被警察带来,有的好象被收审了,有的又被放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干事过来说,唐警官处理完案子了,领我去找他。 我终于见到了这个唐警官。他约莫有35岁左右,头发很少,有些谢顶,有点发胖,眼睛不大,但目光却很锋利,可能是跟犯人打交道多的缘故吧,看人有点凶巴巴的。屋子里面还有好多人,可能是那起打架案子的人吧,我连忙说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采访他,唐警官似乎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同意了。 我们来到了一间小屋子,就两张办公桌,面对面,于是,我就跟这个唐警官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唐警官用他那双有点凶巴巴的眼睛看着我,他一楞,我知道他认出我就是那个跪地之人了,我连忙用正式的采访问题与他将话题引开了。 一开始唐警官还跟我很官腔官调地把冯海涛是如何如何地爱岗敬业的工作琐事跟我聊了一大通,我几乎都插不上话。 “你们平时都是配合审问犯人的吗?”我实在等不及了,直入我想问的问题。 唐警官楞了一下,显然他没想到我会问这么个问题。 “是的。”唐警官有点摸不着头脑似地回答道。 我感到我的心“突突突”地狂跳了起来,我决定按照我的即定计划问: “听说前一段时间你们派出所死了一个人,是从楼上跳下去摔死的,有这么回事情吗?” “是有这么回事情,怎么了??”唐警官显然被我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弄得有点懵。 “没什么,顺便问一下。”我装得漫不经心的样子。 “那次审讯跳楼的人,也是您与冯海涛一起审讯的吧。”我感觉到我的气有些短,心脏狂跳得都要蹦出来了------ “是啊,这跟你的采访有关系吗?”唐警官显然有点不耐烦了。 看来坐在我对面的唐警官就是我要找的人了!!我已经不顾一切了,我决定还是按照我精心设计问题再继续问下去: “对不起,可能我的问题已经跑远了,但由于我们记者的职业敏感,我听到了一些关于跳楼事件的一些传闻,顺便想来证实一下。”我不露声色地说。 “什么传闻??”唐警官立即变得很警觉的样子。 “听说跳楼的人是一个同性恋者,是吗?”我眼睛紧紧地盯着唐。 “是啊。”唐警官随口说。 “听说那个跳楼的人说冯海涛也是同性恋,是吗?”我迅速地把最关键的问题抛了出来。 “是谁跟你说的??”唐警官上下左右地打量着我,显然丝毫没有料到我会这么问,他非常吃惊地看着我。 “你到底是谁?请把你的证件拿出来看一下。”唐警官唬着脸,象审问犯人似地站了起来。我冷静地把记者证给他递了过去。他反复看了一下,说: “你好象关心的也太多了点吧。”唐警官还给我记者证。 从唐警官的表情来看,“候鸟归来”果然当着唐警官的面说了这件事情!! “你相信那个人说的话吗?”我仍不放弃地进攻着。 “我很忙,没时间跟你聊了。”唐警官下逐客令了。 “唐警官,对不起,能告诉我吗,你相信那个人说的话吗?”我感觉我的血在往上涌,但我的语气是还是比较镇静的。 “我看你这个人有毛病吧,你到底想干什么??”唐警官显然被我给激怒了。 “就一个问题,你相信那个人说的话吗?”我顽强地坚持着。 “你是同志吗?” 我万万没想到唐警官冷不丁地问了我这么个问题。 “我不是!!”我犹豫了那么百分之几秒,特别坚决的回答道。 “那你去问冯海涛他是不是呀,你别来问我呀!!”唐警官大声嚷嚷道,站起身来,不耐烦地走了。 我一个人坐在那里,久久都没有动。 “你是同志吗?”“你是同志吗?”唐警官的问话久久在我的脑海里回荡。 我木头般毫无知觉地走出了派出所。
“你是同志吗?” 冯海涛面临这个问题会怎么回答,就我对冯海涛的了解,他不会说谎,他的回答一定是沉默,所以接下来就------。 (十) 日子,就这么麻木地、一天一天地过着,我是一个永远的罪人,背负着深重的罪孽,我犯下了永远不可原谅的错误,巨大的内疚让我无法平静地去度过每一天。报社旁边有一个非常简陋的基督教堂,但却是我精神的唯一寄托,我天天晚上去坐在里面怔怔地发呆,唱诗班的人们都在为圣诞平安夜认真地排练,他们都友好地和我这个孤独的怪人打招呼。按基督教的说法,冯海涛现在正在天堂里,因为在我心目中,他就是圣洁和美好的化身。而我是上不了天堂的了,我只能下到十八层地狱,去接受地狱之火的燎烤------ “God will make a way where there seems to be no way------”圣洁的旋律怎么听,还是带着那么深重的忧伤------ 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勇气和毅力活在这个人世上,也许还要照顾海涛的爸爸和妈妈?也许还要顾及到我的爸爸和妈妈?也许还想为海涛做一点什么?也许我死了就会使得海涛死得更有疑问?我不知道!!!
我等来了第一个4月5号。在清明节漫天的细雨中,我去给冯海涛扫墓。在他的墓前,我长跪在泥地里,乞求他的原谅,我没有了眼泪,轻抚着碑上的照片,我只轻轻地、坚定地反复说着: “海涛,你不是同志,我证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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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 |
有没有搞错哦,是同志..
(2003/05/08,44,happysky2010)
以为长大了,以为忘记..
(2003/05/08,30,tt99)
直觉象在湖南长沙.....
(2003/05/02,29,@ET@)
但是我觉得也许故事发..
(2003/04/28,34,肖间)
The best ever I hav..
(2003/04/27,36,gongrong_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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