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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白夜（连载中）(2)
作者：lostfish82
2.NaNa
有些人注定是要用一生去铭记的，比如说NaNa。
初次见她是在后海的一个酒吧。她在那儿驻唱。很明显，她在模仿矢泽爱漫画里的人物，从音乐风格到穿着打扮，甚至名字。尽管模仿，却比漫画里的NaNa感觉更棒。她是天生的歌者。
可惜和者甚寡。后来NaNa笑着说，只要有你在台下，我就不会停止歌唱。
音乐骤然响起。乍听之下以为就是典型的庞克乐队风格，可细细听去却有一丝难得的清澈凛冽的冷静。最出彩的还是NaNa，她是乐队的灵魂。那是她自己写的歌：
“我们躺着，唱着
年复一年
是你自己不会思考
所以我对你微笑
你不必惊惶
毕竟有些已经遗忘在黑发白夜中
忘却也不是偶尔心血来潮
那是最好的结果
……”
诗句一般的歌词，尽管晦涩拗口，但是经过NaNa的歌喉后却别具风情。她从舞台深处徐徐现身，目光漠然而无欲，却闪烁至纯至真的光。外表简单干净的奇女子。没有市场，亦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们不懂得她的寂寥。
我很疼惜地看着这个女子在台上全情贯注，而台下却是三三两两稀落的掌声。霎时间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对这个女子如此着迷。婆婆说过，我的母亲曾是歌舞团的台柱。
她偶尔也会微笑，依旧是淡漠的神色，却不黯然，只因内心充满欢喜。音乐本来就是做给自己和喜欢的人听的，得偿夙愿便已心满意足。不必苛求。
有时寂寞又有何不可。
出国？我瞪大眼睛。什么时候走？
很快了，大概不出一个月吧，她漫不经心地应我。一个可以做我父亲的男人愿意出钱让我去英国。
那么代价呢？我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NaNa，你看着我，你告诉我，那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为什么不是呢？在英国我可以学到更好的音乐，而我的青春可以帮助我实现这个理想。她毫不回避地逼视我的目光，直到我缓缓垂下了头。
可是那样的话，你就不是我所认识的NaNa了。
她轻笑了一声，然后紧紧握住我的手。憔，帮我照顾一个人。我不在国内的时候，他需要另一个人的关怀。
那与我无关。我猛然抽回了我的手。那是你自己的事。
NaNa叹了口气。她在一张纸条上迅速写下一些东西，然后将字条推到我面前。这是他住的地方和联系方式，有空替我去看看他。
我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死死握住那张字条，转身，推门，然后怔在门口。
下雪了。我来北京的第一年见到的第一场雪。
我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20年前，另一个女人也是这般毫无征兆地离开了我。
毋须回头。我知道自己该走了。
3.旅程
30种水果抗衰老排行榜（从强到弱）
山楂13.42、冬枣6.98、番石榴6.07、猕猴桃4.38、桑葚4.11、草莓3.29、玛瑙石榴3.10、芦柑2.29、无籽青皮橘子2.19、橙子1.89、柠檬1.43、樱桃0.99、龙眼0.94、菠萝果0.87、红蕉苹果0.80、菠萝0.80、香蕉0.73、李子0.71、荔枝0.59、金橘0.50、玫瑰葡萄0.49、柚子0.39、芒果0.38、久保桃0.38、杏子0.34、哈密瓜0.24、水晶梨0.22、白兰瓜0.19、西瓜0.16、柿子0.14。
这么多水果，你最爱哪一种？我指着手中的报纸问NaNa。
她想了想回答我，事实上我并不明白每一种水果后面的数字能够说明什么问题。我最喜欢的是橙子，而且最喜欢在我情人的床上吃橙子，不管他喜不喜欢。她身后的那个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顿时皱了皱眉。我冲着NaNa眨了眨眼，她亦笑了。霎时间，我和她都有了片刻复仇的快意。
我缓缓走上前，用力抱了抱这个女人，在她耳边轻声说，一路顺风。
她眼里已是泛着泪光，却终究不曾落下泪来。她笑了笑，说，记得替我去看看他。他需要照顾。
飞机呼啸着从头顶上掠过。风很冷，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快过年了。
最后一门考试。四十分钟后，我完成了两个小时内应该做完的所有题目。我的教授从我身边经过，停下，盯着我的试卷看了十几秒，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我站起身来，在全场惊诧的目光中走到讲台前交了卷，然后走出了考场。
憔，教授在身后唤我，她慢慢走了上来，今年春节就在我们家过吧。
我微笑着摇摇头，从钱包中掏出一张火车票。
19：55 北京——长沙
这座城市洋溢着与北京截然不同的风情。流光溢彩的城市。即使是深夜两点，街头上依然人潮涌动。当地人会很自豪地称它为“星城”，据说是因为它的传媒业飞一般地发展着，远远走在了其他大城市的前头。还有街边的大排档，口味虾、臭豆腐、豆腐串……热气腾腾中逸出难以抵挡的香味。可惜长沙并非我此次旅程的最终目的地。
我要去的是凤凰古镇。一个我从未去过的地方。
一切茫茫中自有指引。
上有天堂，下有凤凰。
我知道这儿是黄永玉的故乡，是沈从文笔下的边城，是很多人梦寐以求颐养天年的理想天堂。他们活得活色生香，家，即为店铺，姜糖、蜡染、傩神面具、木刻根雕……卖什么的都有。到处都是百年以上年岁的吊脚楼，要么是客栈，要么是餐馆，且大都临江而峙。客栈出奇的便宜，我微笑着和老板娘讲价，不到一分钟就敲定15块钱一晚。有热水、暖炉、电视和干净的床被。
一个月七八百块的工资，加上小旅馆游客的住宿费，就是他们所有的经济来源。这就够了。只因并不想赚什么大钱，活得清心寡欲怡然自得，颇有古镇之风。
你早点休息吧，老板娘对着我笑了笑，她心里一定觉得奇怪，为何这个人会在除夕夜一个人在异乡的小旅馆度过。那我先下楼了。
等等，我叫住了她，麻烦您告诉我这个地方怎么走，我微笑着拿出了那张纸条。
是NaNa给我的那张纸条。
4.新年
我不认识你，他怔怔地盯着我大约有十几秒钟，然后面无表情地说。
我是NaNa的弟弟，我平心静气地告诉他。
他又怔住了。NaNa……她只有一个弟弟，不是你。沉默了片刻，他又开口了，语气里隐隐带着怒气。
是，我揶揄一笑，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这与你无关。他冷冷地抛下这句话，然后“哐”的医生，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NaNa说得没错，他真的是个需要照顾的人。我冷笑了一声。
不过还是那句话——那与我无关。
NaNa：
我想我帮不了你。他的顽固和坏脾气简直和你如出一辙，我想他接受不了我的好意。你不觉得奇怪吗？让一个20岁的大一学生去照顾一个24岁的成年男子，后者的自尊心会受到很严重的伤害。而现在，他的冷漠已经伤害了我。
一个人在异乡度过除夕夜是一段很奇妙的经历。我不会因为他的无礼而破坏了我的好心情。窗外是热闹的爆竹声，这是你在英国所不可能听到的声音。还有老板娘一家请我吃的年夜饭。他们人都很友善，作为回馈，我把你送给我的那几张原版CD送给了老板娘的小女儿，你不介意吧？我很感激他们，因为他们让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氛围。
现在的我正在一家叫做“古城守望者”的酒吧里，里面很热闹，可以上网。耳边是你最爱的Dido的《Thank you》。现在的你一定正呼呼大睡吧？这样也好，在英国度过一段平平淡淡的正常生活，不必再颠倒白昼黑夜。什么时候能够出个人专辑？我会第一时间跑去买的。用我上铺那个孩子的话说，我永远是你的“粉丝”（fans）。
NaNa，我已经没有那么想念你了，就像我九岁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想念我的母亲了。若不是你频繁地将你在那边的照片发过来给我，我想我终究会忘记你的容颜。活在我心里的NaNa的模样，依旧是在酒吧驻唱时的眉眼。
或许，你永远也回不去了。但那一代的风华早已铭刻我心。
他和你很像，除了性格，还有长相。高大挺拔的身材，轮廓分明的脸型，炯炯有神的眼，还有性感的唇。很好看的男人。若我是女人，亦会对他动心。可惜脾气太臭！这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慢着！你说的“照顾”莫非是要我给他介绍一个女朋友？省省吧！这已超乎了我的能力范围之外。你自己想办法搞定。
就写到这儿吧。等你受到这封电子邮件时，想必已经是大年初一了，我又长了一岁……不是很多人都能这样活到21岁的。
珍重。勿念。我去喝我的百威了。不醉不归。
憔
除夕之夜
我轻轻点了一下发送，然后退出了我的邮箱，站起身来朝我的座位走去。忽然我怔住了。我面对的那个座位上正坐着一名高个男子。
我缓缓走回我的座位。他拿着一瓶啤酒——很明显，我的百威已落入他手。然而他出乎意料地对我微笑，他说，你好，我是己辰。NaNa的弟弟。
……五，四，三，二，一——
酒吧里忽然欢呼声四起。窗外爆竹声似是更热闹了。所有人开始互相拥抱，祝福。我和他站了起来，互相凝视了几秒钟，然后微笑着拥抱在一起。
NaNa，我在心里说，原来他和你真的很像。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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