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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话语之评论篇(14)
作者:水中的青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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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受虐爱
北大戏剧社版<似水柔情>的凄美,哀怨而诡异的风格,除了是因为她要表现的是同志爱之外,更重要的是她还表现着受虐爱,同志爱本来就让一些人无法接受,而受虐爱更在很多人眼里是古怪而变态的,正如剧中小吏的话“你——丫——真——贱!”,道出了很多人对受虐者的心理感受。所以,很自然的,北大戏剧社版<似水柔情>中同志爱与受虐爱的结合就更让很多人看着觉得不舒服了。
但我本人并不倾向把北大戏剧社版<似水柔情>当作同志话剧来看待,相反,我倒更愿意把她看作是表现受虐爱的。因为在该剧中,虽然占很大篇幅说的是阿兰喜欢同性,对同性的身体和爱的渴望,但这样的渴望更多是与受虐结合在一起的,或者可以说,这样的同志爱是为了衬托和表现受虐爱的;更不用说北大戏剧社版<似水柔情>中很少有关于阿兰同志爱形成原因的分析与揭示,导演和剧本在这方面提供的答案很少。与此相反,北大戏剧社版<似水柔情>倒用了很大的篇幅交代和分析阿兰受虐心理的形成。
受虐心理虽然很为一些人不齿,但事实上,按照李银河博士在其著作<中国女性的感情与性>(一本伟大的书,很值得一看)第20章<虐恋与强奸想象>(可参阅 http://www.999.com.cn/Public/sex/collection/lovebooks/qgyx/200012/5996120001220.htm)中指出,关于虐恋的发生率没有准确的统计数字,但是根据金赛调查,男女两性中各有四分之一在性行为中都会因轻度的咬和被咬(不到咬出血的程度)而动情;相当数量的人的性行为中,有轻度的攻击性和粗暴行为;大约有20%的男性和12%的女性被调查者承认,自己会因为听到包括强奸、捆绑、镣铐、鞭打和责罚这类情节的故事而动情;有更多的女性倾向于把自己想象成受虐的角色,当然也有少数男性因为把自己想象为受虐的角色而动情。(盖格农,第286一287页)性虐特--虐恋游戏调查中少数女性经历过或听到熟人朋友有过性虐待游戏的经历。
李银河博士接着指出,其实,有证据表明,受虐狂倾向的发生率在男性中要远远高于女性。对此有人做出如下解释认为,受虐狂可能是出于对性的一种内疚或罪恶感而自责自罚的表现,借对痛苦的接受以显示自己的情爱。这种情况男性中较为多见的原因在于,女性在正常的性行为中多已具有了屈服和顺从行为,因此,受虐行为对加强女性性刺激作用不大。
李银河博士的结论无疑是有说服力的,也能充分解释阿兰受虐心理的形成。这一点,北大版《似水柔情》插入的“第二场”,很好地说明了这个问题。在这一场中,阿兰回忆了自己八岁时的一些事情,他的母亲在八岁的时候喂他奶,也许是因为无聊,也许是为了表示自己对母亲的爱,也许没有原因,他用劲地咬了自己母亲的乳头,结果当然是换来母亲的训斥和厌恶,母亲让他去一边玩,自己则继续忙着织毛衣(加一点,扮演阿兰母亲的演员表演很好,很出色,也很真实,足以见演员的表演功力,但就是织的毛衣太慢了。当然,这是玩笑话了,呵呵。)
阿兰把手伸入自己裤裆的时候,恰好被母亲看到,她呵斥道:“唉?!你干什么呢?!小小年纪你不学好,你干吗呢?!知道么?你这叫耍流氓,知道么?耍流氓!以后小心些!再不许这么干了啊!我再看见你玩,小心我割了它喂小狗!”
当童年阿兰忍不住又摸自己裤裆时,母亲就对他一顿暴打:“你这死孩子还玩!还玩!!张大了你肯定要当强奸犯,强奸犯!!懂吗?警察马上就来抓你了!好!好!好!好!我叫你玩叫你玩(用绳子捆住阿兰的手)一边呆着去!”
这两段话已经很明显地分析了阿兰受虐狂心理形成的原因,正如李银河博士所言,阿兰受虐狂是出于对性的一种内疚或罪恶感而自责自罚的表现,借对痛苦的接受以显示自己的情爱。而这种对性的内疚或罪恶感,很大部分来源于母亲对他的教育。
这种教育的背后是有一种深深的文化根源。正如李银河博士在<中国女性的感情与性>的《总结篇》中所分析的那样,中国是耻感社会,在这里,性被忽视,性在重要与不重要,崇高与低下,浩然正气与鬼魅邪气之间属于后者。中国的传统伦理或意识形态会宣称,性是可耻的,要把它节制到最低限度;要背着人悄悄去做,不要把它挂在嘴上;这种兽性欲望虽然人人都有,但是比较高尚的人比较能够克制它,最高尚的人最能克制它。
这与西方的罪感社会是完全不同的。中国人关注的不是正确与错误的界定,而把关注的重心放在节制性欲上,讲究中庸之道,讲究慎独,讲究过犹不及,讲究存天理灭人欲。在西方,不少的人对某类性行为或对性欲、性快感本身怀有罪恶感;而在中国则应当对荒淫无度怀有羞耻感,而不是犯罪感。
童年的阿兰正是在怀着对性的深深罪恶感(更多地来自于其母亲的教育)与禁不住的渴望感中,为了表示对自己的惩罚,他就形成受虐狂的心理,用一种受到痛苦惩罚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情爱。
这是阿兰的错吗?这是阿兰母亲的错吗?这是偶然的错误吗?这是必然的错误吗?这是中国文化的错吗?这样做道德上的评判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们仅仅知道一点,即受虐是存在的,在生活中是存在的。
再补充与本文关系不大的东西,即关于西方学者对受虐心理的分析。这也来自李博士的那本书。在虐恋和受虐想象问题上有这样几种立场:第一种是以弗洛伊德为代表的以施虐心理为男性固有特征和以受虐心理为女性固有特征的立场;第二种立场是女权主义的批判上述理论的立场;第三种立场是以福柯为代表的视虐恋为权力游戏和纯粹的感官享受的立常弗洛伊德说:“虐待症的根基,不难马上在正常人身上找到。”
福柯就虐恋活动提出了两个重要思想。第一个是关于“快感的非性化”的观点,即快感是可以创造的,快感不仅仅来自身体,来自性,更来自于一种想象。他指出这是一种创造,一项创造性的事业。那种认为肉体快感永远应当来自性快感的观点,以及那种认为性快感是我们所有可能获得的快感的根源的观点,他认为实在是大谬不然。第二个思想是关于虐恋活动中所模拟的权力关系的分析。他指出:“快感和权力不会互相抵消或互相争斗;它们会互相寻求,互相交搭,互相强化。它们是由刺激、激励的复杂机制和欲望联结在一起的。”(转引自米勒,第450一451页)由于在虐恋活动中,施虐和受虐双方的地位是可以互换的,就使权力和快感的关系进一步交织在一起,有权的一方和无权的一方都可以从这种权力关系的戏剧性模拟中获得快感。我想,这也许就是福柯这段话的含义。
有虐恋倾向的人们为自己的行为提出三点存在的合法权利:他们为性权力的本质提出了独特的见解;他们的行为是治疗性的和涤罪性的;他们显示出性的本质是仪式和游戏。其中,福柯的观点最有意思。福柯生前曾热衷于亲身“体验”虐恋活动,并对此做了大量的哲学思考。也许,大众对虐恋的看法也需要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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