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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的散文生活(1)
作者：土布旅行
北京一夜——我和他的散文生活20
“Hi——”他蓦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正把头埋在一份当天的晚报中。
“Hi——”望着满脸笑意的他，我同样微笑着客气的做答，在那座初春的街心花园里，夕阳照着一切喧哗，绚丽而柔和，在我和他之间，却有一团温暖而干涩的空气。
那天，是零一年春节后的大年初七，三个小时前，我还躺在颠簸的卧铺车厢里，心中充满了生命转接的期待和激动。
晚饭是在世纪坛旁边一个叫作“三更老汤”的饭店里吃的，煲的烂而香的老鸭汤，他很殷勤的一边给我加汤，一边说：“接风宴，一定要吃好。”我喝着汤，看着身旁映着我们模糊身影的玻璃窗，暗暗想着自己满是风尘的疲惫面孔。认识以来的每次约会，都会努力的衣着光鲜，最害怕给对方留下坏印象，然而这次……想到自己劳顿的狼狈，突然就有些丧气起来。
那顿饭我们吃了将近一个小时，出了店门，已是华灯初上。店外的路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照着路人安详和悦的面孔，冰凉的夜色里， 整座城市仍然弥漫着节日的余庆。喝了一肚子热汤，我就提议说：“坐车走走吧。”他点着头同意了，公交车缓缓的驶过宽阔的长安街，我们并肩坐在空荡荡的后车厢里，紧紧的握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在家过节的情况，然而我却紧张的要命，看着窗外华丽的路灯，静静从眼前掠过的一栋栋建筑，连售票员没有表情的冷漠，在这璀璨的夜里，似乎都有着别样的暧昧。
那晚，很多事情的发生似乎都是注定了的，虽然彼此什么都没有说，但心中，我相信，则都有着明净不宣的感应。只是路过百盛商场的时候，我们进去买了几瓶果汁和水，他说：“再买个毛巾吧，酒店里的不干净。”望着满货架的商品，我在心里感慨着：“我的第一夜啊，真的就这么发生了么？”
已经没有时间想很多了，夜色已将欲望无限的放大，身体的每个关节都跳跃着蠢蠢欲动的激情，程式化的开完房间，拿着房卡没有感觉的走过长长的通道，电梯里猩红的地毯上绣着“星期五”，打开房门，关上房门，打开灯，终于坐在床边的时候，反而都安静下来，灯光下，我们静静看着彼此，双手轻轻的抚摩着对方陌生的身体，温柔的吻着，然后——突然就紧紧的抱在一起，不顾一切的脱光了身上的衣服，拥抱，长久的亲吻，再……我的心中闪烁这梦幻般的快乐，一切都像电影里的画面一样，就这样顺理成章的发生了。那晚，一个小小的遗憾就是，我们没有真正进入彼此的身体，本来在家过年的时候，我在网上就查清楚了，男人性爱需要杜蕾斯和KY润滑剂这样的东西，但是去酒店的路上，看他一直没有反应，为了没有缘故的自尊，我也什么都没有说。那个晚上，我们一次次的放纵着自己的身体，我尽着力，不让自己显得过分死板，不过我同时发现，他虽然比我略微强了一些，但仍然有着无法掩饰的生硬
“真没有想到，他居然也是第一次。”我诧异着，心底反而异常的高兴起来。
很多个夜晚之后，梦的列车仍会莫名的停靠在那晚的那个小站，我站在冰冷的站台上，看过去和未来蜿蜒的穿行在群山间，再从眼前疾驰而过，任记忆的碎片在脑中纷繁交错直至迷茫成一片空洞的灰白。一遍遍的回忆，清晰的往事，却愈来愈变的梦一般模糊，到现在仍然印象极深的是，那晚酒店里的暖气非常热，我不停的出着汗，半夜渴醒时，拧亮床灯，打开一瓶纯净水仰着头“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完，被吵醒的他，抱着一个枕头坐在灯光里，静静的看我喝水，然后笑着说：“真是‘牛饮’啊…..”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正“哗哗”的开着水在浴室里洗澡，我打开电视，那天小布什首次来华访问，电视里正在直播他在清华礼堂里做演讲的画面。
他围了浴巾出来，问我：“知道小布什在北京哪个饭店住么？”
我茫然的摇头。
“就住在‘香格里拉’”他神秘的笑了一下，接着说“明年的这一天，咱们去那里住一晚，怎么样？”
“好啊”我一边欣喜的回答，一边幸福的想象着明年这个时候，我们的样子。
他拉开了窗帘，房间里一下子亮了起来，外面是早春的北京，一片雾蒙蒙压抑的萧瑟，我的心中却有着说不出的轻松，守了这么多年的身体，在昨晚，终于完满的交给了身边的这个人，放心了，也安心了。
那天下午，我们就分开各自打拼新的生活去了，两周后，我们生活在了一起，一年后，我们仍然继续着唠叨的生活，然而住“香格里拉”的诺言，我却再没有提起，真正过日子的人，花八百块钱享受一夜的贵族生活，和买几件实用的衣服比起来，总是要认真掂量一下的。包括那个暧昧的夜晚，或者因为我们的笨拙和狼狈，也谜一般的蒸发在那年越来越热的空气中，从来没有人说起。唯一的一次，我们吵架时，我占了上风，他却很不服气的说：“某些人不要太得意了，想当年，和我接吻的时候，张着‘血盆大嘴’，差点没有把我吓死……”我一下子窘红了脸，正呆在那里手足无措，他看到目的达到了，又怕扩大事端，赶紧转移了话题。
去年冬天的北京，连着下了几次大雪，有一晚，我们一起踏着厚厚的积雪，去王府井的“东堂”看雪景，出乎意料的是，暗夜里，那样大的雪，竟有那么多的情侣聚在那里，大片的雪花，在五色的霓虹灯里飞舞着，把那座古老的教堂映衬的格外庄重而美丽。我们喘着气，在人群里，大喊着，跑来跑去的打雪仗。
回来的路上，他的心情似乎特别的好，沉默了半晌，他突然抬起头来，问我：“还记得去年那个圣诞节么？”
“记得啊”我点着头回答。
“你知道么？”他很认真的看着我，接着说：“那时侯，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两周都不给我写信了，我猜你肯定不喜欢我了，已经快绝望了，当时还有一个网友，写信告诉我，这个圈子很不好，不如及早全身而退……但是到了圣诞节，就在我差不多决定要退出的时候，终于又忍不住给你发了一张贺卡，没想到，你居然很快就回复了，然后，咱们就……。”
听着他的话，我的思绪也回到了去年那个时候，那应该是零一年的冬天，那段时间，大概是在网上看了太多悲观的文章，我的心情格外的烦躁，对这个圈子充满着失望，我和所有的网友断绝了联系，包括他，虽然当时很想他，但想到他也没有给我写信，估计已经把我忘了，思念慢慢也就淡了下来，直到有一天，欣喜的收到他画满雪花的贺卡，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我们的关系也从此突飞猛进…..
他仍然平静的说着，我却再也难以平静下来，看着眼前的白雪，想着这一年多来的聚散别离，不禁唏嘘不已：如果当时不是因为那张贺卡，我们还会在一起，有着今天的幸福么？没有的话，今天的我又会在干什么？堕落了么？
那一瞬间，喜悦，后怕，激动，感恩…..各种各样的情感全都涌上了心头 ，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记得上初三那年，父母终于惨然的分开，我也被迫的随着在大学教书的爷爷，离开了那个熟悉却不复温暖的家，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那时侯，我大约是恨透了他们，母亲给我达电话，我从来都是不接——虽然错不在她。我成天的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只是出神的看着窗外城市上空蓝天下大群大群飞过的白鸽，任响亮的鸽哨把思绪带到飘渺的远方。一切都在这太阳下面了，没有希望的未来，家没有了，母亲也一定会走的，回到遥远的福建，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一个深秋的雨夜，我梦到母亲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来看我，站在楼下喊我，我一骨碌爬起来，打开窗，梦一样的，母亲竟然真的站在那里，因为叫不醒楼下的保安，她只好在大雨里叫我的名字，我忘了所有的“仇恨”，不顾一切的跑下楼去……
后来母亲对我说，那天她本来是去向我辞行的，可是看到我的时候，她一下子改变了主意，决定留下来陪我，我呆呆的听着她的话，想着当年如果她不去看我，就这样走了。今天的我，又是什么样子呢，还会有着现在的乐天和开朗么？漫长的一生，决定人生的就是那么几个瞬间，我这样一次次的在十字路口徘徊着，又一次次的与黑暗擦肩而过，生命，真是一场奇迹！
在这躁热的六月，我终于习惯了在午夜写作，写的久了，竟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了这样的气氛，他睡在房间的一角，我在另一角，开着桔色的台灯，对着幽幽闪烁的屏幕，敲打着键盘，独自在班驳的记忆里穿行，拷问着曾经的得与失。他的脸，是我在寂寞中的唯一风景，天真的大眼睛闭上了，那样安静的可爱的面容，又像在沉思，然而看的久了，似乎又有一些饱经风霜的委屈，让自己忍不住去爱抚和保护。
很多年以前，睡前如果母亲不给我讲个故事，我是决意不睡的。很多年以后，在这个城市的一所小房子里，在每个静寂的午夜，我都看着爱人睡熟的面容，默默的写着我们自己的故事——亘古不变的爱与恨，唉，这可叹可爱的岁月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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