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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的散文生活(7)
作者：土布旅行
婚期——我和他的散文生活27（关于同志婚姻）
在网络上，曾经有过这样的一个朋友。三十五岁了，独身，仍然穿大红的T恤，浅色的牛仔裤，有空的时候，还喜欢和一帮二十多岁的男孩玩篮球，从头到脚充满让人惊奇的活力。和他偶然认识于一个同志论坛，当时，他正和一群人就是否结婚的问题辩论得面红耳赤，眼看他势单力薄，就要被口水淹没，一直旁观的我忍不住说了几句支持的话，他仿佛遇到知音般的给我发了一封热情的短信，接着又把我加为了好友。那次辩论，在声势上他最终还是还输了，我们的友谊，却因此延续下来。
年龄，并没有成为沟通的障碍。我们在QQ里聊篮球，聊牛仔和体恤，聊徒步的背包旅行，更多的，还是关于同志的婚姻问题，他常常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自豪的说：“那些结婚的人，都是不敢正视自己的懦夫，我都独身了这么多年，仍然活的很好……”相同的不妥协的态度，无形中总是使我们充满盟友般自然的亲切。然而后来有一次，他突然提出要在现实中见面，我和小猴都有着共同保持我们平静生活的默契，向来不喜出头，君子之交本是淡如水的事情，所以我的回绝也在情理之中。但他好象生了气，从此聊的便少了。
不久之前，却意外的收到他的邮件，他在信里的语气一下苍老很多，他说他的最后一个男友最后还是离开了他，这让他不再相信任何爱情，现在只想赶快找个人，成家。大学时有个女生一直喜欢他，虽然后来因为失望结了婚，但现在又离了，正在交往中，他正考虑着和她的未来……
心惊胆战的看完他的信，我的第一个反应：失恋把他搞糊涂了，旁观者清，当务之急是一定要帮他清醒过来。回信发了过去，很长的一封邮件，我花了半个小时“构思”，又写了将近一个小时，回忆他对我说过的话，劝他慎重考虑，婚姻，毕竟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以后除了自己痛苦，还关系到另一个无辜的女人…….他的回复很快就到了，而且——比我想象的要长，他淡淡的说：对于现在的他，爱情是一件奢侈的用一生光阴都买不起的东西，家才是他更想拥有的现实——他已经厌倦了漂泊还有孤独，只想好好休息。关于结婚的痛苦，他说过去的想法是片面的，曾经和一些已婚的朋友交流，很多人的感觉不是难过，反而都说是很开心，有了家和孩子做后路，还可以去外面找乐子…..
我在一个雾蒙蒙的早晨读完了回信，手脚冰凉，感觉天地间都有一股酸楚的悲壮从地下涌起，又在瞬间无声的消逝在浩渺的囊宇，心里空荡荡的，身上有种不着边际的痛。他回信的语气充满一种陌生的平和，对未来他似乎有着计划周密的自信，显然一切都已无可挽回。我没有再回信，只是在心底祝福他，这个曾经的勇士，走好自己的路。
婚姻的问题，总是让人心烦。
记得去年初夏的一个夜晚，我和小猴熄了灯躺在床上说话，我说在网上看到成都有两个一起生活了17年的同志伴侣，多好啊。他却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过头问我：“那毕竟是少数啊，你在现实中看到过两个生活到四十岁的男人么？”我搂着他，笑着听完他的话，却因为他唐突的问题，愣着，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月光随着夜色静静从窗台流进我们的房中，我在暗处注视着他脸庞上镶着月色的轮廓，光滑而且明亮，心里突然充满懔然的恐惧。
我没有问下去，我怕他接着会说：“所以，我们就不能永远在一起……”有些东西不点破，毕竟还可以勉强给自己一星希望的慰藉。那一晚，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半夜起来，默默站在阳台上注视着夜里的城，暗处的灯光，密集的起伏的建筑，夜凉如水，古人言“夜深闻私语，月落如金盆”，那时的心境，或许只有那时的自己才会明白吧。
很久之后，依然耿耿于他说过的那句话，怪他狠心和绝情，怪他没有真正重视我们的感情，忐忑的享受着爱，越是快乐的时候，在心底隐隐的愈有一种仿佛末日的痛。《TEARS IN HEAVEN》是那时最常听的一首歌，
Would you know my name if I saw you in heaven ?
Would it be the same if I saw you in heaven?
每当听到这两句歌词，我就忍不住想到几年后的我们：我在他婚礼的那天晚上，一个人坐在世界上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听着这首一起听过的歌，笑，笑着为他祝福……不知道为什么把自己想的如此之惨，仿佛身边的幸福都已经失去了一样。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戏剧般的出人意料，后来，我们也曾经讨论过类似的问题，不知为什么，他的态度突然开始明朗起来，我的担心少了些，加上每天触手可及真实的生活，那个问题谈的就少了。直到今年的五月，无意中看到他在网上一个论坛的回复，“坚决不结婚！”那样斩钉截铁的五个字，让我看的格外舒服。我相信这句话的分量——它们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如果不是碰巧路过，那回复我永远都不会看到。
回顾将近两年的感情历程，他对于婚姻的想法是随着我们感情的增加而递减的。我想我们是幸运的，很多选择婚姻的同志，并不一定是因为家庭的压力，更深层的，是对不稳定未来的担心。如果我们身边有一份稳定的幸福，延续着一条干净的马路平静的一直的走，可以想到前方路上的美景，就决不会想着去走另一条路，他想法的改变，也是必然的了。
这个月在苏州，参加了一个当地的旅行团。坐着船去一个叫做“同里”的江南水乡，还在船上认识了一个四十多岁的陕西汉子，粗壮朴实普通。我记住他，完全是因为系在他腰里的一条抢眼的红腰带，那天的旅程，想来十分的乏味，酷热的天气，自己又莫名其妙的参加了一个家庭团，看着别人携家带小的热闹，心里总是孤独，幸亏那个男人很健谈，他也是独身一人，却孩子一样欢天喜地，萍水相逢的友谊，天南地北的海聊，下午就要坐船回去了，自己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的问他，为什么系一根很不协调的红腰带。他依然哈哈的笑着说：“老婆买的，她偏瘫在家不能出来，出门的时候，就系着这根皮带，也算带她看看风景……”
说着说着，他慢慢的把头转向远方，晚烟里，江南河道的尽头闪着粼粼的波光，妩媚而且美丽，我也微笑的随他转过头去，看着水面，却想起自己包里背着的那只小毛熊，因为是他送的礼物，跑了几千里路仍然要带上，也想着要把“他”放在旅行包的外侧，陪我一起看看风景，但又想这么大的人了，这样做毕竟有些不和常规的可笑，犹豫再三，还是藏进了包里。那晚回去，我突然想到，过去总是抱怨外界对同志不够宽容，原来自己在思想中也设置了这么多的阻障，真爱不会因为是同性就变的渺小，但真爱却常常因为自己面对压力的退缩，最终失去了光彩。
中国人做事讲究合乎规矩的中庸之道，出头鸟总是会受到无情的打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中国同志对待婚姻的态度也是包含在其中的，我们渴望长久，又不相信会有长久的爱情，所以当我们面对一份真爱，要最后做出决定的时候，很多人选择了合乎规矩的安稳，明明是自己失去了对爱的信仰，还会安慰自己说：我的退出，都是因为没有爱……这样说，未免是有些过于悲观了吧，想想五年以前的中国，现在的我们终究是幸运的，几年间，同志们无论是观念还是生活的方式，都发生着日新月异的改变，越来越多坚定的勇士开始涌现，争论和理解的声音也开始多了起来。时代改变了我们，我们也正改变着时代，我期盼着最后胜利的到来。
“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这样想着，我的心里不禁充满了希望，然而那个朋友的话又突然从角落里冒了出来“当年我比你还要坚决，到了我这个年龄，你就明白了…..”那时的我，真的会“明白”吗，我这样问着自己，难道一切都是宿命般的不可改变？毕竟，我也是在这片土地上几千年的文明的滋养中长大的——这让我又踌躇起来。算一算，那个朋友的婚期，也该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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