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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的散文生活(16)
作者:土布旅行
碟中碟—我和他的散文生活17
鉴于这骗文章有点长,希望大家当下来看,可以节约时间:) ——致有耐心的勇敢者 比起有些奢侈的看电影来,在家看影碟,可以算做最为实惠和平民化的娱乐。一张九块钱的盗版电影,就足以使一个漫长而枯燥的晚上充满有声有色的温馨。 我们一起看碟子的历史,是从一张叫做《千与千寻》的电影开始的。那是宫崎俊复出后的力作,在柏林电影节得了大奖,当时炒做的几乎满大街都可以见到它的身影,逛街的时候,我们就顺便也买了一张。 那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在家看影碟,看的时候,心情还是挺激动的。电影讲的是一个叫千寻的小女孩,在白龙的帮助下打败风婆婆,拯救了父母和白龙的故事。电影的情节很感人,面对邪恶,善良的弱者总是让人同情的。到现在,已经将近两年的时间,电影的很多内容我都已经忘掉了,惟独记得那个小女孩透明的,水晶般的眼睛,好象轻轻碰一下,就会流下眼泪。那部片子里,天空是空旷的淡兰色,海是清澈的深兰色,山是盈盈的碧绿色,一切都是美好而纯净的,就像我们那时的心情。 热恋中的人总是敏感而谨慎的,小心的揣测着对方的心情,尽力的讨着他的欢心。暂时还不了解对方的喜好—又不好问,成人型的卡通片应该可以作为一起观赏的首选,那里面没有复杂的冲突,只有最简单的爱与恨,没有压力的观赏,又常常可以感动着那时容易被感动的彼此。 我就是从那时起喜欢上了宫崎俊的,我们买了他的全部作品,包括《天空之城》《幽灵公主》《狸猫》〈萤火虫〉等,都是很不错的片子,看完总会给自己留下一点想法。可是,第一次看〈千寻〉的那种纯净心情,却很难再找到了。 不过,影碟刚刚看了没几部,我的毛病已经被他挑了一大堆。我总是喜欢在看电影的时候,和他讨论情节,兴奋的告诉他我的感觉,说的多了,他就开始不耐烦。他是一个很理性的人,喜欢很冷静的看完电影,而且很细致——如果因为我的打岔,错过了一点情节,他都会倒过去,再仔细的看一下。我常常佩服于他的严谨,但是,他也不是处处都可以服人,比如看碟子的时候,他总以怕弄脏床单为由,不让我吃东西,他却靠在床头磕瓜子,床单没有脏,可他太投入的时候,往往会把瓜子皮撒了一地。 家里的那台DVD还是搬家后才买的,原来一直都是在电脑上凑合着看,屏幕小,看起来很不舒服,后来,终于决定换成DVD。没想到,这一换竟不可收拾,一年多来,常看常买这般一盘盘的积累下来,攒下来的碟子,竟把小小的储碟柜都挤得严严实实。 看过的电影,大多数都流水般的在脑中无痕的经过,到最后只残留了一点,这一点,往往是因为看的时候在心中引起了共鸣,或者,带来了对生命的一点感悟,因为健忘,保留下来的反而比从前好了,像远处飘来的音乐,原来很单纯的调子,混入了大地和季节的鼻息。 最喜欢的是一部叫做〈天堂电影院〉的意大利电影,导演用平实的手法,向我们讲述了一个叫“TOTO”(托托)的孩子,从男孩长成一个男人的过程。伤逝的爱情,复杂的亲情,人生关键时刻的抉择,坚韧不拔的奋斗,乐观的意志,贴近观众的没有距离的经历,每一次观看,都会让心中澎湃着礼赞生命的激情。 〈阳光灿烂的日子〉也是一部可爱的电影,一个荒诞的年代,一群部队里调皮的孩子,远离着高墙外激烈的政治斗争,在灿烂阳光下,肆意的享受着没有压力的生活,那个十五六岁男孩(夏雨饰)的眼神中,永远都透着一股桀骜不逊的顽劣,却是单纯的,火热的,能照到你掩藏在心中最深处的罪恶,当夕阳把天地间染成一片金色的世界时,他走在高高的房顶上,摇摇晃晃的,看远方发光的城市,任响亮的鸽哨带走心里明晃晃的迷惘。夜,终究还是会来的,历史躲在角落里,诡异的笑着,看晚风把一切都吹成沉静的秘密——一个时代远去了,撒满阳光的青春也远去了。 日本的电影常常是唯美和哀婉的,比如〈情书〉和〈失乐园〉,但北野武是个例外,他的电影处处闪烁着个人人生经验的影子,是强势和暴力的男性电影。在〈花火〉和〈坏孩子的天空〉中,主角们都穿着制服,或者类似制服的,有着完整颜色的单色调的衣服,没有纤细的花纹和精致的装饰,愤怒和欲望张扬在完整的色彩中,走进去的久了,就会变得疲惫而颓废。 法兰西的天空明快而晴朗,但他们的电影,却总让我的呼吸感到压抑和沉闷,看完著名的红白兰爱情三部曲(THREE COLOURS 〈WHITE〉〈RED〉〈BLUE〉)之后,那段时间,只要一想起法国,我的心中便立时雨雾蒙蒙。 伊朗的电影,无论〈生生长流〉还是〈小鞋子〉,总是朴素而平和的,没有什么吸引人的严谨逻辑,就像春天山坡上开满的杂色小花,默默无闻的,汲取着几千年来肥沃的文明,用真实而顽强的生命感动着人们,充满了温情脉脉的人文关怀。 他很喜欢内涵丰富的艺术性的电影,对于好莱坞的动作片,却并不感冒,我欣赏他的眼光,也喜欢那些特技电影,但因为常常要一个人看,总是乏味,买的就少了。 每次有新的影片出现,我们也都会去音像店淘一淘,比如最近的〈芝家哥〉,事前报纸电视都说的神乎其神,可是,当我们跑很远买了回来,看的时候,咬着牙看到最后,才明白那是一部音乐剧,以中国人的逻辑,实在不好理解 。我倒是感觉,前一段时间的〈金鸡〉,还更要有趣。 多少也曾经看过一些同志方面的影片。 《蓝宇》应该是一部很有代表性的片子,在一家路边小店淘到它的时候,是零二年的春末——比起它在香港的公映已经晚了好几个月。那天正好是周末,我们在外面疯了一晚,到家已是十点多了,我仍然迫不及待的提出要看,他迟疑了着答应了。当然,电影没有想象中的精彩,关锦鹏的改编总给我一种敷衍的感觉——因为省略了太多的细节,他看得很仔细,但是,看得出他眼神里的迷惑,因为他没有看过《北京故事》,我总是担心他看不懂电影里的情节,于是就一边看,一边手忙脚乱的给他讲着原文,他慢慢的点着头,然而,看到一半,他眼里闪动的希望终于还是一点点的熄灭,或许因为太疲倦的缘故,不一会,他竟歪着头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我正默默的把影碟装到盒子里去,他似乎看到了我的落寞,赶紧安慰我说:“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呢,这电影又不怎样……”他轻声的说着,我的怅然却更深。眼前这个人,仿佛跟我跟我隔了时空的距离,我有满腔的快乐与激动想与他分享,但终究阴错阳差的错过了,他却浑然不觉,反过来安慰我,他越安慰,我便越觉得,一切的喜悦与热闹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再也追不回来了,于是,就更加郁闷了。 《费城故事》的碟片,我们很早就有,真正的一饱眼福却是在不久前。去年夏天,我们在一家店里发现了这部电影,然而前后拿去换了两次,总是在那里试看还可以,但一拿回家,就什么都读不出来,到最后,连我们自己,都再没有勇气在白眼中拿去调换了,好在今年又发现了这部电影的芳踪,终于可以一睹它的光彩。 故事的情节已经很老套了,一个患了艾滋绝症的年轻律师,因为身上的病遭到了不公平的解雇,然后联合一个黑人律师上诉,并最终得到胜利的报偿。电影前后的步调很不一样,有着一个强健的开头,如演讲般激昂节奏的前半部,然而到后来,却随着那个清秀的男主角愈发严重的病情,渐渐弱下去,弱下去,官司赢了,他也随着风逝去了。 电影的结尾,男主角的男友,他所有的亲人和朋友,微笑着,聚在家中,一起看他小时侯的录影带,好象他并没有离去。安静而温柔的音乐,让我时时感到,在无边的荒野里,人性光辉坚定而炽目的闪耀。那时侯,科学还尚未弄清这种病的前因后果,但是男主角不但在亲人的支持下,勇敢的活了很久,而且还赢了一场不被看好的官司。安静的看完,闭上眼,总有一股被激发了的荡气回肠的热血在胸中,久久的飘荡。 如果说《春光咋泻》给人的感觉,永远是划过厚玻璃尖利的让人心碎的刺痛。那么《喜宴》,则无疑是一场让人温暖快悦的视觉享受。 故事发生在美国,一个年轻的华人男子因为台湾的父母软硬相逼,最终一手导演了一场假结婚的闹剧,故事在李安的编排下,以中国人特有的喜庆而诙谐的气氛,曲折的向前推进。父母飞去美国,参加他们婚礼的喜宴,最后自然是,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不过,大家却也都得到想要的东西,两位老人的孙子有了着落,那个大陆女孩的绿卡问题也解决了,而两个相爱的男人(一中一外),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看《喜宴》的时候,是在一个寒冷冬天的夜晚,屋子里暖气烧的很旺,我们靠着几个大枕头,一起围在厚厚的被窝里,我看着身边平静如往的他,猜测着,他在想些什么。几年后,他会先于我面临这样的问题的,不知道我们是否可以有电影里两个男孩的幸运。 还陆续的看过一些这方面的片子,比如美国的《THE BIRDCAGE》(虚凰假凤),《神父》,〈A BEAUTIFUL MIND〉(美丽有数),法国的《ADVENTURES OF FELIX》(巧克力男孩),关锦鹏的《愈快乐愈堕落》,还有台湾蔡明亮《爱情万岁》《青少年哪扎》爱情三步曲。 找一部这样的电影,常常是如同大海捞针般困难,一些新锐的华语电影,往往追求新的形式,有的片子,全剧总共才一百多句对白,看了几遍,还是让人一头雾水。外国的东西虽好,但毕竟不贴近中国的国情,而且盗版的中文字幕,翻译得极差,错译,曲译。词不达意都是常事。什么时候,我们能有很多属于自己的电影呢?我常常热切的期盼着。 我们最开始买碟子,常常在附近的几家小店里转来转去,后来,有次从西单坐车,路过新街口时,居然惊喜的发现有十几家音像店沿街长长的排开,立即很是激动。 第一次去那里逛,是去年夏天一个周末的夜晚,我们在新街口附近吃完晚饭,走在雨后北京闷热的老街上,两旁闪着霓虹灯的店铺里,到处都是人。我们躲着巨大笨重的公交车,一前一后,轻快的跳过坑坑洼洼积满雨水的马路。 很多日子后,再回忆起那时的心情,仍然记忆如新,就象忘了带雨伞,而不小心淋了一身盛夏的雨,湿热湿热的。 一起买东西,是最传统的增近感情的方法。 买碟子的时候,我们往往分工合作,各自“霸占”一排光盘,耐心的寻找,然后,再用眼神交流,点点头,或者耸耸肩,看彼此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我们是挑剔主义者,买精而不买多,跑了这么远,就算只买到了一张盘,只要是喜欢的,心情仍然充满了凯旋似的喜悦。 不过交钱的时候,却是有点麻烦。若挑了一张同志方面的影片,在放了假的周末的晚上,又是两个大男人,收钱的女孩常常会细细的看你一眼,眼神中闪烁着不确定的好奇的暧昧。如果那眼神是善意的,我往往会冲她笑一下,用骄傲的暗示作为真诚的回应。 小时侯,家里有一个老式的日本录象机,一有时间,还没结婚的叔叔就会喜滋滋的报着一堆宽大厚实的录影带,赖在我家,津津有味的观赏。有时候,我和父母也会一起看些东西,周末的落日的暮晚,吃完晚饭,我常先被迫着喝下两勺油腻的鱼肝油,再被迫着和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父亲精心挑选来的录影带,内容通常是一些关于恐龙等生物的科教片。 那些生物虽然有趣,我却并不喜欢。我们家楼下的操场上,每天那个时候,总会有一些年轻人在那里打球,每当“砰砰”的硬脆的拍球声混着人们的叫好声,顺着风远一阵近一阵的从窗口飘进昏暗的房间时,我的脑中立刻便会想起,那些正在在操场上奔跑着的,流着汗,裸着上身一个个被夕阳照得“金光闪闪” 的可爱身影。自始自终,父亲总是极少说话的,他给我的爱,写在他冷毅的鼻下长着浓密胡须的脸庞上,永远都是可畏的严肃以及无声的沉默。我自然是什么都看不下去,但每次看到父亲雕塑般的侧影,只好连同房间里昏暗的空气一起静默着,然后终于在母亲怀里沉沉睡去。 更小的时候,我终日快乐的奔跑在闽南青翠的山林中,那是一个很大的望着海的空军部队。那里的人们,有着和当地气候一样的性格,连笑起来,都永远透着七月阳光的爽朗。每晚的电影,都会在七时一刻的演武场准时上演,于是,在闪着明亮星星晴朗的晚上,士兵们便象打了胜仗般唱着歌,踏着响亮的哨子,迈着方步向那里行进。我常被一个白白的小兵牵着手,安安静静的坐在第一排,看着电影,温顺而乖巧,电影结束后,就会有一个个叔叔围在我的身边,笑着逗我,到今天,我还能记起,那个说着山东口音普通话的方眉阔脸的叔叔,总喜欢把我高高的举起来,吹着口哨和我一起唱《红星闪闪》,然后哈哈大笑的把我轻轻放在地上,再狠狠的在我的脸颊亲上一口。我出生在那里,并且,在那里无忧无虑的度过了十一岁以前的完整童年。 那时侯,常常先放一部革命片,接着就是一部文艺片,印度悲剧的爱情电影出奇的流行。我常常困惑于,为什么——在电影刚刚结束的瞬间,所有的人,便会梦一样的忘了刚刚在电影里徇情的印度男女,大家说笑着,高兴的回去。我便在幼小的心灵中埋下大大的带着问号的心事。 在大家围着我,抱起我的时候,人们是快乐的,那一刻的我,是恐惧和孤独的。 多年以后,已经长成一个血性男人的我,带着一颗热切的心,飘泊另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矜持而迷惘的寻找着未来和梦想,在逆境里,我用绝望和固执的自尊鼓励自己:不要堕落,不要变得冷漠。终于有一天,我在荒芜的黑暗中遇到了他,于是,我就真的平静下来。一起看碟子的时候,我总会兴奋的告诉他,故事里那些让我快乐和悲伤的感受。 他对我说:“你总是不专心,而且喧闹。”他不明白,那些深藏在我心间,跳跃着的简单而满足的幸福。 然而,现在的我,仍然难以明白并真正走出戏剧和现实的差别。我快乐的走入那个世界,那里有着最炙烈的爱与恨,最明确的敌人和朋友,最单纯的友谊,最真实的幸福,然后,我沮丧而艰涩的走出来,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无奈的体验着欺骗,冷漠,黑暗与流言,我看到了自己丑陋的灵魂,并因为自己的妥协和渺小,而时时的不安。 他是永远的局外人,总是安安静静看完一个又一个悲或喜的故事,再从从容容的开始真实的生活。他拍着我的脸,安慰我,告诉我:他在我的身边,那些都是虚假的骗人的戏剧。我看清楚了灯光下他微笑慈祥的脸,相信了他说的话,可是,我仍然忐忑的握紧他的手,我真的害怕,连眼前充实的幸福,也只是一场甜美的梦,一切都光滑无声的在生命中走过,一点痕迹都没有。 写到这里,坐在十一层楼上的我,后背忽然有些冷了。北京的六月里,居然有这样微凉的天气,走去把阳台上的玻璃窗关上,忽然看到近和远的楼上,都闪着星星点点的黄色的温暖的灯光。他今天忙了一天,躺在床上,看着电视,便呼呼的睡着了。 我倚着门,莫名的记起张爱玲的话: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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